鬼歌

我初中时家里发生了一件事,我认为它绝对难以解释。那天我做完作业又看了会儿电视,然后就回自己小卧室睡觉。我还没睡一会儿,突然被爸爸给叫了起来,迷迷糊糊的被带过去和他们一起睡,后来爸爸居然还在楼梯口放了一串鞭炮。因为太困,我随口问了句为什么放鞭炮,他们没有回答,只叫我好好睡觉,我也就不管了,一觉睡到天亮。

第二天早晨刚起床,却发现对门王叔家的亮亮睡在我旁边。亮亮比我小两岁,平时我们经常在一起玩,但从来没在我家睡过。我就奇怪地问妈妈他怎么到我家睡了?妈妈也没说什么,只告诉我说王叔家出了点事,半夜临时把孩子托付过来的。我见妈妈好像不想对我说的样子,也就没追问,带着满脸疑惑上学去了。

后来连续三天我都跟着爸妈睡,亮亮也被王叔的姐姐接走了。来接亮亮那天,我才从大人谈话里知道王叔出事了,已经被送往省城医院了。中午爸爸陪客人喝酒,借着酒意,才对我说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怪事。

原来爸爸那晚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,突然透过墙壁看见客厅里进来了两个人,竟然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拿着话筒唱卡拉OK。爸爸当时一愣,立马从床上蹦起来,走到客厅对那俩人骂了几句,随后把房门打开让他们滚蛋。那两个人脸上一直没有表情,也没有说话,看到父亲打开房门,便很自然地站起来走了出去。爸爸一直盯着他们,眼看着他们走进了对面王叔家,竟然是直接穿门进去的,爸爸突然醒过神来,心里觉得不安,这才把我叫进他们卧室一起睡觉,为了驱邪,又去楼道放了一挂鞭炮,放完鞭炮爸爸没了睡意,就坐在客厅抽烟。没过多久,亮亮妈妈就过来敲门,说王叔出事了,正在医院急救,要把亮亮托放在我家照看一晚上。爸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,所以我起来才会看到亮亮。

后来还听爸爸说,王叔的事故实在很诡异,肯定跟那两个不速之客有关。

那天王叔值夜班,回来时已是大半夜,不料在路上出了事故,被一位出夜车的司机看见后报了警。当时王叔躺在一台吊车挂钩下面,吊钩上沾满了血,地上也是一片血污,王叔因脑后颅骨破裂造成重度昏迷。根据现场勘查结果,可以确定是吊车挂钩甩到脑后所致。可是当时吊车司机并不在场,那人正在旅馆里休息呢。那是谁开动的吊车挂钩呢?王叔受伤的原因一直没有定论。

爸爸说完这事以后就沉默了。我现在仍能体会到他那惊魂未定的感觉。好在后来王叔慢慢康复了,现在生活的好好的。

案例解析

过去的事件不会在梦境中重现,那么梦境会预测未来吗?这也正是某些灵异信仰者孜孜以求的超自然能力。但我们的回答是:不会,梦就是梦,不会附加任何奇特的无法理解的功能。

本案例在排除了巧合因素之后,从经历者描述过程中可以看出,父亲的梦境似乎是对即将发生的悲剧的一种预见,并因此作出了正确的反应,把夜晚上门唱歌的不速之客赶走,又在楼道口放了一挂鞭炮,这才避免了悲剧在自家发生。因为那两个奇怪的客人被赶进了对门王叔家,所以王叔当晚就出事了。这种看似诡异的前后关系,往往会引发诸多灵异猜想。

问题是事实并不一定是这样的。

根据描述,父亲梦到相关的场景是在王叔出事之前,但这个时间先后顺序很难确定,有理由怀疑时间顺序有出入。也就是说,父亲所做的那个梦极可能是在邻居出事之后,因为邻居把亮亮寄放到了他们家,所以对父亲起到了强烈的暗示作用,导致他随后做了一个可怕的梦,梦见自己把两个鬼影赶到了对门,并庆幸自家因此躲过了一劫,所以随后出去放了鞭炮。也就是说,是对门先出的事,父亲后做的梦,但由于高度紧张与恐惧,加上梦境记忆的不确定性,结果被父亲提到了出事之前,由此产生了非同寻常的效果。当然,这种对事件经过的猜测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理解这样一个问题:梦境真的会有预测效果吗?

很多人相信梦境具有一定的预见功能,其中就包括著名的心理学家荣格。他们相信预见性的原因非常复杂,下面将分别作出简要分析。

第一种可能,有些人特别容易受到暗示,醒来后会按照梦境行事,结果导致梦中事件的真实发生,他们由此相信自己做了预见性的梦,事实只是做了指导性的梦,比如夜里梦见喝可乐,结果第二天真的去买可乐喝了,表面看起来是预见了现实行为,其实只是受到了梦境的暗示,本质上完全是两码事。癔症性人格更容易出现这种情况,问题比较严重的甚至会感觉自己生活在预言中。

第二种可能,有的人虽然不会按照梦的指示行事,却会用现实事件去附会过往的梦境,因为以前做过的梦千奇百怪,总有一些会和后来的现实有几分相似,再加上梦境可以被无意识地修改,似乎梦中的情形真的变成了现实。这种情况非常普遍,特别是很多梦的内容都模糊不清,而越是模糊的内容就越可以适用于很多场合,进而与很多事物对号入座。比如心理学大师荣格声称自己曾梦到二战爆发,但他的声明缺乏严格而可靠的证据,他可能只是梦见了一场战争,毕竟当时国际环境紧张,战争的阴云浓重,他可能会受此影响而做到与战争相关的梦,而一般的战争场面无非枪炮硝烟与流血死亡,他不可能梦到一场计划详细而具体的战争,所以直到二战爆发后,他才能将梦境与现实进行附会,继而坚称自己梦见了二战的爆发。如果一个心理学家都容易陷进这种误区,一般人相信梦有预见性就不显得奇怪了。此外,梦境的细节高度可变,做梦者在醒来后往往会受到暗示而改变对梦境的回忆,以至于认为梦境与某件事情高度吻合。这种暗示作用极其强大,甚至无梦的人也会被诱导相信自己曾有过某种情景的梦境,这样一来,似乎就更有预见性了。

第三种可能,预见性的梦境可能是受到严重的心理冲击出现灾后应激造成的。下面这个著名的案例可以帮助理解这一点。英国一个叫阿贝凡的地方在1966年发生了一次损失惨重的泥石流,造成144人死亡,其中大多数是儿童。有一位十岁的小学生艾丽尔,在灾难发生前两天的一个晚上,梦到自己去了学校,可当她到了学校后,却发现教室被一团黑色的东西笼罩着。当时小艾丽尔并没有感到害怕,因为在她的梦里,同时还有她的两个同学在场。

第二天一早,艾丽尔便把这个梦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妈妈。但妈妈没有在意,艾丽尔继续上学,结果两天以后泥石流暴发,艾丽尔和她在梦中见到的两个小伙伴都遭遇了不幸。三个孩子的父母后来把她们并排埋在了一起。这个故事中的梦境是小女孩做的,因为她已经遇难,当然不能说梦境被重塑。但不能排除这个梦境根本不存在,只是父母因为悲痛而出现了灾后应激障碍,因后悔没有预防女儿的悲剧而编造了自我欺骗式的梦境,可以使他们得到某种忏悔式的放松,那是一种祥林嫂式的忏悔,只不过以梦的形式表达了出来。在编造的梦境中,他们的女儿还有了两个可以陪伴的伙伴,这也可以带来某种心理上的安慰。

也就是说,有很多梦境是根本不存在的,只是为了满足某种心理需要而编造出来的,特别是在灾后应激状态下更是常见。当然,编造者本人并不认为他们在编造梦境,因为那是心理异常的产物,而不是有意识的行为。

第四种可能,当做梦者处于某种强烈的心理环境中时,大脑会做出相应的反应,可能会做出与环境氛围相关的梦境。美国总统林肯曾梦见自己被刺杀就属于这种情况,这件案例证据确凿,令人震惊,被媒体大力渲染后,更是影响广泛。那是1865年4月的一个晚上,林肯梦见自己在白宫闲逛,而周围尽是哭泣声,于是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察看过去,最后在一个房间里看到一副担架,担架上躺着一具尸体,周围聚集着一群人正在哭泣。他便问是谁死了,一名士兵指着担架说:“是总统,他被暗杀了。”

第二天,林肯将这梦告诉了妻子和其他人。但谁也没想到,就在几天后,这一可怕的恶梦居然应验了。4月4日,林肯总统遇刺身亡。如果没有任何科学分析,单看这一奇特的案例,我们确实会怀疑梦境具有预见性。而真实的原因是,当时美国的政治气氛非常紧张,到处有人扬言要刺杀总统,而当时的保卫工作又非常不完善,林肯被笼罩在浓烈的死亡恐怖中,他梦见自己被刺非常正常。与其说梦有预见性,倒不如说林肯对安保形势作出了正确的预判。

恐惧和担心会让人做出很多怪梦,有时会有意外的效果。在著名的“泰坦尼克号”首航前,伦敦一位乘客执意要出让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船票,在朋友一再追问下,他才说前晚做了一个梦,梦见泰坦尼克号翻船了。结果五天以后,那艘被认为永不会沉没的巨轮与冰山相撞,那个人因为梦境而逃脱了死亡。事实上那个幸运的家伙做的梦根本与冰山无关,他只是在新船下水前有些担心,因而做了沉船的梦。人在体验新奇的事物之前都会有某种程度的担心,不幸的是有些担心成为了现实,正如有的学生数学成绩很差,在考试前一晚就可能梦见数学考试不及格,而事实上,他确实没有考及格,那只是因为他的数学确实很差,而不是因为那个梦。这和人在饥饿时会梦见吃东西一样,结果第二天真的会吃东西,很少有人会把这当成是所谓预见性,因为那种情形可以理解。当我们能理解更多的东西时,就不会对更多的东西表示不理解。但总有各种各样奇怪的案例声称梦有预见性,做梦者因此而感觉震惊或恐惧。事实上只要细加考察,那些所谓的预见性毫无实际意义——没有任何人梦到了第二天彩票的开奖号码。他们预见的全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比如摔了一跤,打碎了一只盘子等等。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每天都在世界各地发生,总会被一些人梦见,他们却因此就以为自己真的有了预见性。

另一些案例可能相对比较严重,比如妻子梦见丈夫出车祸,于是丈夫就真的出了车祸。如果只用巧合来解释,那未免难以让人信服。事实上那确实不完全是巧合,而与各人的生活环境有一定的关系,一个长年生活在大山里的村民是不可能梦见丈夫出车祸的,有这种梦境说明就有这种担心,有这种担心说明现实中就有这种危险,有这种危险就有变成现实的可能。特别是有车一族,很多妻子都会做到丈夫出车祸之类的恶梦,但因为梦境会被迅速遗忘,所以不会引起太多注意。而在众多的丈夫中和众多的岁月里,必然有些丈夫会出车祸,血的现实会击醒妻子潜在的梦境,让她们记起曾做过关于车祸的梦,或者干脆编造出一个梦,但一切为时已晚。那只表达了妻子的后悔之情,并不具有任何科学意义,否则她们会拼命把丈夫留在家里,而不是放手让他们去送死。不妨换一种视角看待梦境的神奇:这世界几乎人人都会做梦,连动物都会做梦,如果每人每晚做六、七个梦,全世界每晚的梦境就有几百亿,只不过这些梦基本都被忘记了,因为后一个梦会干扰前一个梦,就像是在磁盘中存入新文件替换旧文件一样,新梦会对旧梦起到覆盖清除作用,所以做了一夜梦之后,人能记得的一般只有最后一个,或者干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梦,这样的好处是减少大脑无关记忆的信息量。

正因为梦的数量极大,但又被迅速遗忘,所以我们对梦的内容几乎毫无印象。但是,一旦现实中的某件事与梦境相关联时,就会很快记起某个梦,并说服自己这个梦预测了未来。

还有的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关联确实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,那是因为每一个人都有编造梦境的可能,而梦境是永远无法证实的。所以,对于太过离奇与神秘的梦境,首先要考虑其可信度到底有多大,与玄幻小说有没有根本的区别。

综上所述,很多所谓有预见性的梦境,都只是个人心理与环境互动的结果,其中夹杂着种种附会与误读。笔者拒绝梦的预见功能,因为那不符合科学的逻辑,相反,否定预见性的证据更有说服力,所以这个世界一直没有真正的奇迹发生。

基于此,我们反对对梦境内容作出不必要的复杂解读,反对故弄玄虚的解梦。梦只是一种无意义的情景片段,可能反映了某些身体方面的疾病,也可能反映了对现实生活的某种本能反应,但绝不可能含有更多真正复杂有效的信息,它不能给人以启示,更不能让人与另一个世界进行沟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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