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修
于老师是个好心人,一般都不跟人红脸,有事没事就在家里烧香求神,可能因为脾气太好,时常会受婆婆的欺负,她也不敢发作,最多气急了拿起碗来摔一摔。于老师只有小学四年级文化,做了一段时间民办教师,后来被教育局辞退,心情不好,常常觉得乳房疼,就跟气功师学练气功。
大概在1995年左右,全国各地好多人都在练气功,各种神功都吹的玄玄乎乎。于老师就信这个,开始刻苦练功。有一次听气功师发功时,她手脚不由自主地舞动起来,让她很受鼓舞,短短半个月后,她感觉乳房肿块缩小了,而且肩周炎疼痛也减轻了,于老师很高兴,从此更加痴迷练功。她常对人说练功时感觉有一股气笼罩着自己,整个身体轻飘飘的,像浮在水里一样。她还说自己的思想受到了师父的控制,只要师父有信息传来,她的手脚就禁不住要舞动。
村里当时练气功的人很多,大家都希望能把治不起的怪病用气功治好,他们见于老师得了功,很多人就跟着她练。于老师的情绪越来越高,后来干脆声称自己是高级气功师,到处给人相面治病。
有一次于老师听到脑子有个声音对她说:练到这里就成仙了,不用吃饭。她就对别人说自己是神仙下凡,要进入“辟谷”状态,真不吃饭了。结果身体一天天瘦下去,被亲戚送到医院检查,发现乳腺小叶增生仍然存在,并无减轻。这对于老师是个打击,别人也开始怀疑她的功法,如果她已经得功,为什么不能治好自己的病呢?如果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,还能治别人的病吗?
可是于老师坚持自己没有病,在医院还要带着病人们练功。有意思的是她最忠诚的信徒正是她丈夫——老实巴交的王老头。
王老头人老实啊,因为亲眼见到于老师练好了肩周炎和乳腺增生,所以心里第一个就信,不但深信不疑,而且引以为荣,娶了个神仙一样的老婆能不自豪吗,逢人就夸于老师聪明能干,后来见老婆辟谷不吃东西,自己也觉得没胃口,跟着也是三四天不吃一点食物,如果强吃的话就不舒服,说是有气顶胸口。
后来王老头的行为越来越奇怪,整个人都变了,经常又哭又笑,向人哭诉自己控制不住,可能是走火入魔了,于老师也救不了他。他就四处烧香拜仙人解魔障,可是情况越来越严重,甚至有人看到他在吃大粪。
家人这才害怕了,把王老头送进精神病院住了三天,出来后稍微正常了点,但就是不肯吃药,还说自己是天老爷,所以不需要吃药。他对人说有什么东西附在身上控制自己,这东西看不见,听不到,就是一种感觉。一开始他不服气,那东西就罚他吃大便,结果他控制不住自己,就只好掏大便吃。
没想到才正常几天,他又到乡政府摆供桌,手举天老爷像。那画像是他自己画的,逢人便说今天是天老爷生日。结果被乡治安队赶回家,当晚发病,拿刀把于老师杀死在床上,第二天被抓进派出所,他却根本不害怕,还对公安人员说他是天老爷,于老师是魔障,是潜伏在天老爷身边准备害天老爷的。他杀了魔障,是为民除害,不是犯罪。
案例解析
气功可以导致幻觉已被医学所证实,更为严重的则是发展为精神障碍。本案例中的两位患者完全是气功的牺牲品,于老师不但出现了气功相关的精神障碍,而且伴发癔症性附体状态,稍受一点影响就又哭又笑。王老头则明显受于老师的感应而发作,是被感应者。
许多气功师实际上都在或明或暗地宣扬超自然能力,在他们的宣传教导下,我国产生了一类独特的病种,叫作“与气功相关的精神障碍”,算是有中国特色的精神疾病症状,其发病本质与癔症性附体状态类似,因为明显的和气功联系在一起,所以被国际精神病学界以“气功相关”命名,是“文化相关精神障碍”的亚种。该症属短暂性精神病,患者极具感应性,正因为如此,常导致某些气功功法出现爆发性大流行。
气功导致的精神障碍症状多种多样,是因为练功者的文化背景多种多样。幻觉内容最常出现的是鬼神佛道。如果不相信这些,则会以外星人代替,或者就是他们那无所不能的师父。虽然那些大师看上去肉体凡胎,生病也要吃药打针,治不好也会死掉,但在气功信仰者眼里,他们的师父与诸神无异。练功者会感觉自己与师父心心相印,心里想什么师父都能知道,师父咳嗽一声他们也能体会,一言一行都受师父控制,那已是精神病的典型症状了,只不过换了形式。
气功相关的精神障碍还与“膜拜痴迷意识”有关,即信仰者的理性思维能力被严重搅乱。不只对气功,对各种宗教、邪教、迷信等,都容易出现膜拜效应。追随者会盲目接受膜拜对象的一切言论,不加任何质疑。
膜拜痴迷意识越严重,越容易出现神秘体验,直到产生四大皆空的悟觉。这种神秘体验普通人也常出现,所以有人才会睹物伤情,潸然泪下。但集中而频繁地出现悟觉体验,则属于病态。神秘体验一旦与鬼神信仰等文化因素结合,则会出现大量幻觉,这就是气功相关精神障碍的发病机制。
从这种意义上说,气功的作用与宗教信仰没有本质区别,只不过宗教的膜拜对象相对明确而固定,而气功的膜拜对象则有较强的可变性与随意性,可以是这个师父,也可以是那个师父。具体是哪个师父,但看练功者的兴趣及各位师父的宣传本领。
气功爱好者往往忌讳与精神病症产生关联,他们更愿意用另一套名称来对症状加以界定,比如所谓气功偏差,或走火入魔,或气行异位等等。但其本质仍然是和迷信巫术一样的超自然信仰。
气功导致的精神问题对于专业医生来说早已不是新闻,但普通民众对此缺少应有的了解,而此类现象又容易被少数所谓气功大师所利用,借所谓“人体特异功能”、“全息生命科学”等似是而非的假学术名词大肆宣传,一时闹得举国痴迷,各种神奇功法层出不穷,甚至有的国家级报纸杂志也加以大力宣扬,还有各类各界不明真相的知名人士加以捧场,结果形成了全国练气功的奇特情形。其实质就是改头换面的迷信,造成的结果也与迷信相同,集中产生了一大批精神障碍患者,称其祸国殃民也毫不为过。幸好在精神病专家的大力呼吁下受到了政府重视,在造成恶劣影响后已得到大力纠正。平心而论,如果不是想通过气功获得什么特异功能甚至得道成仙,练气功确也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。普通的气功与按摩、推拿、太极拳及其他体育运动一样,适当练习总能起到调理身心的作用,但其调理效果远远不能与现代医学手段相比。有研究表明,练静功一小时与午睡一小时的效果一样,练动功的效果则与同样强度的体操并无差异。
以平常心态对待气功,不要期望从中获得特殊的神奇效果,才是练习气功的正确的态度。